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桐沙·翻舊賬

關燈
桐沙·翻舊賬

程見舟點了下頭,很有耐心地追問:“所以一千塊打算現金還是轉賬?”

世界上沒有比程見舟更無恥的人了。

方蕭西當然沒有那麽多錢,撕了張紙唰唰唰寫下一千,再署上自己名字,拍到他懷裏:“我給你寫個空頭支票,等我以後結婚了拿來抵禮金,不欠你了吧。”

程見舟捏著紙條,臉色很難看:“你想和誰結婚?”

“以後的事情誰知道。”

程見舟冷嗤:“你怎麽會不知道,不就是鐘鳴。”

方蕭西哼了聲:“謝謝提醒。”

“他到底哪裏好,值得你這麽念念不忘。”

“哪裏都好,善良溫柔體貼還會照顧人……”方蕭西故意氣他,“我以前就說過的,哥哥連他腳趾頭都比不上,鐘鳴他——”

“方蕭西,”

程見舟突然打斷她,“我在你心裏就這麽差,是嗎?”

方蕭西沒想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,放在以前他肯定不客氣地開始貶人,不把她氣得跳腳不罷休,一時楞住,仰起臉來,慢慢眨了下眼。

程見舟單手撐桌,低著頭,安靜地垂睨她。

她心虛的時候,總會有一些非常容易看穿的小動作,比如看起來很無辜的眨眼。

黑潤瞳仁裏映著他的身影,眼睫每闔一次,那道影子就清晰一分。

程見舟伸手按下她腦袋,順便把頭發抹亂。

“明天準時起,別讓我上門請你,知道了?”

方蕭西簡直無語:“這明明是我的臺詞好不好。我作息可比你健康規律多了,只有你這種懶鬼才會睡過頭。起得晚也就算了,我喊你吃早飯還總是擺架子,仗著自己有起床氣沒給過好臉色,語氣兇巴巴,下來了也是一副大少爺做派,使喚我拿這個拿那個,哥哥以為自己很了不起是嗎,要不是看在媽媽的面子上,我才懶得理你。”

程見舟笑道:“多久以前的事了,你翻舊賬要翻到什麽時候?”

“三天三夜都說不完。”

“那留到明早說?我要去睡了。”

“才不,明天說就氣飽了。”

氣飽了她還怎麽吃早飯?

楊餘茵聽到吵鬧聲進來:“你們倆又吵上了?”

方蕭西及時閉嘴。

程見舟把那張“空頭支票”折起來,塞進口袋,點頭:“是啊。”

臨走前瞥一眼方蕭西,朝楊餘茵偏頭,唇角揚起懶散的笑,“你幫我哄哄她,不然她今晚要氣得睡不著了。”

不過那頓早餐到底沒吃成。

兩人下樓時正好撞見程徊南和楊典在客廳吵架,博古架上能砸的古玩都砸了,滿地狼藉。

方蕭西已經大半年沒見過程徊南了,他戴著金邊眼鏡,頭發梳理得黑亮,比之前更顯年輕,目光也更銳利。坐在椅子裏,矮了楊典一頭,但迫人的氣勢不減。端著一盞茶,低頭啜飲了口,眉眼未擡,語氣不徐不疾:“楊典,我們好聚好散,沒必要鬧那麽難看。”

楊典把一沓紙砸在程徊南身上,冷道:“程徊南,我不是傻子,你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騙不到我。你鐵了心想和我割席,不就是貪新鮮,貪自由,可以肆無忌憚玩弄更多女人。”

程徊南擱下茶杯,拿起飄到膝上的一頁紙,上下掃了眼,放在桌上:“長本事了,學會用這種手段了,雇私家偵探花了不少錢吧。”

“兩年前我就在收集證據了。”

程徊南稍顯驚訝地擡眉,竟是笑了:“已經演了兩年,忍了兩年,怎麽不繼續演下去呢?”

“因為我覺得惡心。”

楊典冷笑,“你連弟子的學生都能下得去手,人家才二十出頭,比西西大不了幾歲,還是花一樣的年紀,你配為人師嗎?”

“究竟是受夠我的惡心,還是覺得被我拋棄心有不甘,舍不得那些已經擁有的財富地位,所以哭鬧不成就來威逼那一套企圖讓我回心轉意……”

程徊南手指敲了敲桌面,慢條斯理道,“你自己心裏明白。實話跟你說吧,那個女孩子尊敬我,仰慕我,是她先接近的我,而且是你想象不到的主動。我會為她以後的學術之路甚至職業生涯都鋪平道路,而她負責用年輕的□□取悅我,這是一場利益交換,很公平。”

他擡起頭,聲音愈發心平氣和:“楊典,類似的路你之前走過,忘了?”

楊典捏緊了手機,胸廓起伏不定。

“所以我總和學生們說,女人不能慣著,一慣著就不知天高地厚,蹬鼻子上臉。明明你們這種人都是仰人鼻息而活,在男人庇護和支持下開疆拓土,掙得了錢和體面,卻天真地以為得來一切都源自自身能力,很可笑。楊典,你跟了我那麽多年,拿到的好處不少吧?人不能既要又要對吧?那是貪得無厭的小人才幹的事,我們是文明人,是君子,君子和而不同,道不同不相為謀,不要鬧那麽難看。”

“少廢話,你出軌在先,於情於理你都欠我的,現在想一拍兩散,不可能!”

“怎麽,你要給我扣婚姻不忠的帽子?”

程徊南蔑笑,“我們連證都沒領,同居關系而已,在孩子面前裝裝樣子也就算了,別入戲太深,演得自己也信了。”

薛芳華最先註意到兄妹倆下來,局促地搓了下圍裙,走過去悄聲說:“大人之間的事你們不要管。哥哥,你帶妹妹從後門走吧。”

程見舟拉著方蕭西要走。

楊典突然說了句:“你等著程徊南,我寫材料舉報你。”

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聲傳來。

方蕭西轉頭,只見楊典跌坐在地上,盤發都被打散了,臉頰上赫然一道巴掌印,觸目驚心的紅。

程徊南解氣似地喝了口茶,慢悠悠開口:“你別以為自己就很幹凈了,你敢嗎。”

“媽媽……”

方蕭西呢喃出聲,掙開程見舟的手走向楊典,腳底踩到一片陶瓷碎片,狠狠摔了一跤,也渾然不覺得疼,木然地爬起來繼續走。”

楊典驚慌失措站起來,快速擦兩下臉,笑道:“西西,要去上學了嗎?快走吧,別遲到了。”

“阿圓,帶你妹妹走。”

程徊南波瀾不驚地看過去,自己兒子似乎要過來,但是被楊典拉住了,此刻正嘲嗤地看著他,像極了胡捷當初看他的目光,鄙夷、蔑視,猶如在看陰溝裏的垃圾。

程見舟和自己年輕時長得如出一轍,唯獨那雙眼睛,鋒利輕倨,最像他外公。

他冷笑一聲,把手中茶盞重重撂下,拂袖而去。

自從那天起,程徊南再也沒回過閱雲臺。

再次現身,是在方蕭西高考結束後的畢業典禮上。

和楊典碰面,關系說不上差,也說不上好。

平平淡淡有如客氣的陌生人。

有位校領導認出他,過來打招呼。

程徊南笑得滿面春風:“我來參加女兒畢業典禮。西西,叫周老師。”

周邢文佯怒,哼了聲:“叫什麽老師,叫叔叔。”

方蕭西說:“周叔叔。”

周邢文仔仔細細打量她,誇道:“程教授培養出來的小孩兒就是不一樣,長得水靈靈,有股聰明勁兒,看著就討喜。”

“過獎過獎。”

“兒子沒過來?”

“他散漫慣了,這種場合待不住。”

“別說年輕人了,我都不愛聽那些冗長的宣講,坐主席臺也是坐如針氈。”

周邢文說著招來一個男生,笑著看向方蕭西,“西西,這是我兒子,和你同歲,你們可以交個朋友,一起出去玩玩。”

方蕭西擡頭,一位體態偏胖的男生伸出手來,吸了吸鼻子,用黏糊的聲音道:“你好,周柏冬。”

方蕭西和他握手,沾了一手的汗。

周邢文和程徊南寒暄片刻,帶著周柏冬走了,臨走前讓兩位小輩加了微信。

楊典上完廁所回來,遞了一瓶水給方蕭西:“等會兒還有個大合唱,要聽嗎?”

方蕭西覺得悶,握住冰涼的瓶頸說:“我想回家。”

從大禮堂到校門口那段路會經過植物園,裏面綠植葳蕤茂蔽,已經有初夏的模樣了。

楊典撐開傘罩向方蕭西,替她理了理衣襟。

程徊南突然開口:“西西也是我看著長大的,我一直拿她當親女兒。”

楊典冷眼看他:“想說什麽?”

“閱雲臺的房子歸你,去年新開的醫療器材公司也歸你。我們倆雖然散了,也不能虧待了西西,女孩子還是得有好的物質條件,以後在社會上才不會失了底氣。”

“不用。”

“收下吧,算是父親給女兒的成人禮。”

出校門,程徊南上了輛車。

湯如意降下車窗,陽光下濃妝艷抹的一張臉,目光冷淡掃過楊典,松了松脖頸上的絲巾,轉而燦笑著依偎進程徊南懷中。

沒過幾天,程徊南的律師便上門和楊典談房產贈予事宜,楊典沒要,並提醒他還有個兒子。

這棟別墅是陳簌生前挑的,從選址到裝修都是親力親為。程徊南本就對它沒什麽感情,直接過戶給程見舟。

楊典和程徊南的決裂,絲毫沒影響她和程見舟的感情。她仍然親昵地叫他阿圓,讓方蕭西喊哥哥。

客廳的博古架連同那些古玩被藏入閣樓,字畫也收起來,換成明朗色調的風景油畫。

楊餘茵進入一家高端烘培店當學徒,楊典要替她安排住處,挑來挑去沒找到合適的,不是租金太貴就是通勤不方便。

方蕭西心有不舍,央求楊典留小表姐在家裏住。

楊典做不了主,讓她去問程見舟。

程見舟照例有很多聚會,經常不在家,一時找不到人,但同意估計沒問題。

方蕭西又覺得讓小表姐一直住冷冰冰的客房是怠慢了她,決定把自己房間讓出來,自己搬去三樓。

遠離程見舟還能挨著楊典睡,簡直一舉兩得。

她先斬後奏,行動迅速地和楊餘茵換了房間,然後給程見舟發微信,說明情況,程見舟沒回。

一直到晚上,消息欄還是幹幹凈凈。

朋友圈倒是有他的動態,一小時前轉發的校慶新聞。

她留了個問號,趴在床上,咬牙敲出一行字:【程見舟你再不理我,我就拉黑你了。我說真的,給你十分鐘時間。】

剛發送過去,門口傳來一道冷淡的聲音。

“你就不能下來找我?”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